大学生村官（连载二十六）

文/王运超

  除夕之夜，万家灯火。都深夜了，庄子里还到处是串门的欢笑声，加上犬吠声和此伏彼起的鞭炮声，热闹极了。萧香坐在椅子上，与坐在对面的爸爸在交谈着自己工作上的事，爸爸对萧香的工作很感兴趣，爸爸为萧香大学一毕业就能上乡里工作而感到自豪，爸爸说：“你的那个同学，她爸还是局长呢，怎么还不能分到乡里，怎么还得到村里工作？她爸爸不能去请请客，把她也从村里调到乡政府吗？”萧香笑着回答爸爸：“爸，你不懂的，其实在村里工作也很好的，我春节后就想回到村里呢。”爸爸说：“你犯错误啦，从乡政府下到村里？听人说在乡里工作久了，就会调到县里的？”“爸——县里、乡里、村里，都一样的，工资都一样，在村里能得到锻炼！”“要什么锻炼，现在村里都机械化了！”“爸，我是说，在村里，思想能得到锻炼！”萧香和爸爸正说着话，哥哥从外面又进来了，哥哥今天晚上特别高兴，团圆饭之后，他跑进跑出，一会儿进来说三叔家好多人在打牌、在打钱的，一会儿又跑出去再进来，说小二子他们在放烟花呐。哥哥这回进家里后就说困了，想睡觉，萧香赶忙去给哥哥倒洗脚水，要哥哥洗了脚再睡，爸爸坚持说，大年三十的，哪有洗脚的，今天就不用洗了，可以直接睡觉。萧香只好将倒好的洗脚水放那里。

　　哥哥睡了以后，萧香也有些睡意了，她对爸爸说：“我先去睡了呀！”爸爸说：“你先睡吧，现在的孩子都不能熬夜了，我从小的时候，大年三十从来未睡过觉的。”萧香笑了笑说：“爸，你那是饿的，睡不着。”爸爸认真地对萧香说：“大年三十晚上，哪能饿得着，那会儿是穷是吃不上饭，可年三十晚上还是能凑合着吃点好东西。”萧香不再和爸爸耍贫嘴，进自己屋里了。可一旦躺在床上，萧香又感觉困意过去了，她拿出手机，翻看着同学们发来的拜年信息，感受着一条条的温馨，她还将其中的一条转发给了任薇，只是任薇还没有给她回信息。她看到了当初的男朋友乔贺给她发来了两条信息，第一条是转发的，与其他同学的内容相似，收到这条信息时，萧香和爸爸、哥哥正在吃饭，看了一下信息内容后就放下手机了，也没有给乔贺回复。乔贺发过来第二条信息时，她正在和爸爸聊天，哥哥到外面玩去了，乔贺的第二条信息是自己编写的，就一行字：祝你除夕快乐！萧香看过之后也没有回。现在重新翻看这两条信息时，萧香的内心还是触动了一下，她知道乔贺很优秀，应当说是一个很不错的男生，高挑的个子，端正而富有个性的面庞，最主要的他还是一个坚韧不拨、理想远大的青年。这些，萧香都无法挑剔。但是，他的家庭在苏北，和萧香家一样也很贫穷，无论是回苏北他的老家，还是留在萧香所在的县，乔贺都一样没有好的发展，至少萧香是这样认为的，唉，他要是出生在本县像任薇那样的家庭抑或像朱主任那样的家庭，该多好，如果那样的话，萧香会毫不犹豫地就挽起乔贺的手，走向爱情的红地毯。萧香想着自己家庭的改变，还是要靠自己呢，将来照顾爸爸、哥哥的任务还很重，如果不能有好的婚姻，拿什么去照顾爸爸、哥哥呢？萧香一边翻看着手机上的信息，一边胡思乱想着，翻看了一遍信息后，她想朱主任怎么会没给我发新年祝福信息呢，任薇怎么也没给我回复信息呢，这两个人的信息，萧香都想看到，但都没有看到。萧香抱着手机，忍不住地拨了一下朱主任的号码，电话打通后，又马上挂了，她想，朱主任也许正和家里人在聊天、在打牌呢，这时候打电话过去又说什么呢，会不会引起朱主任爱人的不满，想到这些，萧香又后悔刚才拨通了朱主任的号码。她想，发个祝福信息过去是很正常的，不管谁见到都没有事，除夕的祝福信息亲人之间、朋友之间、同事之间都可以发的，就是发错了，发到陌生人那里，也应该没有事的。萧香正在寻找哪条信息可以转发给朱主任时，朱主任的电话打了过来，萧香犹豫着是接还是不接，手机铃声响个不停，萧香还是接通了，朱主任在电话里说：“过年好，萧香！”

　　“刚才我在翻看信息时，无意中按到你的号码了，晚上好，朱主任”，萧香试图解释下刚才拨打电话的事。

　　“无意中才是最真实的啊！你在猜想我为什么不给你发除夕信息吗？”

　　“不是的，真的不是的，朱主任，你没打牌吗？”萧香转移话题。

　　“没有呀，今年除夕，我回山东老家了，在外累了一年，还是回老家过年好啊！”

　　“你老家是哪里的？”萧香才想起认识这么久了，还不知道朱主任的籍贯是哪里？”

　　“我老家在山东高密，莫言的老家啊，你知道《红高粱》那部电影吗？一个很有名气的地方啊。”

　　“哦，我知道的，你们全家都回去啦！没在一块打牌！”萧香的话又回到打牌上。

　　“你很喜欢打牌呀？家里人在一起打呢，我到屋外来打手机了！”

　　“那不影响你打牌吗？”

　　“不影响，我是在看他们打牌呢！今年运气不好，刚挨了处理，也没心思打牌！”

　　“哦，你的事怎样啦！”

　　“就是撤职了嘛，还背个纪律处分，世事难料啊！不过也就那么回事了，春节后，我想办法再调回集团公司上班就好了，也不想其他发展了！”

　　“平安就好嘛！”

　　“平安！对，只要平安就好！哎，今天上午，任薇爸爸的追悼会，你参加了吗”。

　　“什么？”萧香从床上一跃而起，坐了起来！

　　“你还不知道——？任薇爸爸前天下午去世了，今天上午开的追悼会，哎，今天是年三十，多么温馨的日子，可任薇家里出了这样一件大事，生死无常啊！”

　　“你说的是真的——？”萧香还是不相信。

　　“今天可是大年三十，我能胡说吗？你真的不知道啊！我在山东高密都知道这事了，你竟然不知道！听说她爸爸一直有胃病，前天开民政工作年终会，陪乡镇的民政办主任们喝酒喝超量了！她爸爸可是县里有名的工作狂啊，又是众口皆碑的大好人，命运就是这样不公，这样好的领导咋就走得这么快？”朱主任的话音有些悲怆。

　　“太突然了，我刚才还在埋怨任薇呢，她没有给我回复信息！”

　　“是突然了，有些事是突然的，让你猝手不及，我在想，任薇和她妈妈怎么样去度过这个除夕之夜呢？她们怎么能够承受这份突然的伤痛！”

　　“我给任薇打电话！”萧香立马挂了朱主任的电话，就拨起了任薇的号码。许久，任薇才接了电话。

　　任薇说“是萧香啊，你好！”

　　萧香本来是想说过年好的，但想到任薇家里发生这么悲痛的事，一时不知该怎么样表达，就说：“任薇，我明天去你家看看你和阿姨！”

　　任薇说：“谢谢你，我和妈妈在姥姥家呢！”

　　萧香说：“我不知道该怎样说了，我刚刚才听说，阿姨现在好吗？你们要多保重！”

　　任薇的声音有了微微的抽泣声：“嗯，我知道的。”

　　在萧香电话的那一端，任薇刚刚挂断萧香的电话后，便站了起来，她拎起了暖水瓶又给妈妈冲了一杯牛奶，她将妈妈面前那杯早已冷凉了的牛奶，扔到了垃圾筒，任薇端着这杯热牛奶蹲在妈妈身边，劝妈妈喝下去，妈妈仍然目光呆滞地倚在床头。任薇举着杯子跪了下去，她有些抽泣又有些娇嗔地劝妈妈：“妈，你再不喝，我就跪在这里不起来了，妈——”妈妈仰起身子，接过牛奶，轻轻抿了一口，又将牛奶杯子放在床头柜上，任薇跪在妈妈的床前，将头埋在妈妈的怀里，轻轻地但很果断地说道：“妈，我春节后不下村了，就在家陪你，春节后，我会按你的意见将来考个教师，不再去想着其他工作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