冰冷的机器也有诗意
文/姜姗

(一)
从小父亲带着我进矿,我对什么都非常好奇,好奇井下是什么样子的,好奇工人为什么把矿灯戴在头上,好奇工人头脸为什么那么黑,好奇那是怎样的工作?居然只剩下眼球和牙齿是白色的。
父亲1949年进矿,为矿山做了不少贡献,曾经被评为省劳动模范,我本来想参加高考的,看着日渐消瘦的父亲,又想想自己没有完全把握能考上大学,遂决定替父从军,来到曾经让我好奇的矿山,做了一名工人。
记得第一天上班,我的同事们都买了手表,穿着高跟鞋,我戴着从父亲手上退伇的手表,穿着刷的发白的田径鞋,我并没有感到与人不一样的窘迫,我只记住了父亲的嘱托:"多向师傅们学习,有了一技之长,才能养活自己。"
煤矿有四大固定资产:分别是绞车、水泵、抽风机、压风机。绞车是提升物料和人员上下井最重要的运输工具,开绞车必须一人开车,一人监护,不准双手离把。我的师傅是位美丽的妙龄女子,师傅虽年纪轻轻,但她工作尽职尽责,她手把手教我如何操作绞车,并把安全注意事项告诉了我。我的工作岗位在地面绞车房,这部绞车是滚筒直径5米的,它有两个操作手把,一个是换向器手把,一个是制动闸把,每天听到运输信号响起,我就先打开换向器手把,再慢慢把制动闸把推到指定位置,就这样绞车从爬行阶段开始,到初加速阶段,再到主加速阶段,待到该减速位置警铃响起时,我会切断电源,然后用闸把控制速度慢慢减速,最后才把大罐缓慢的停稳。
记得我第一次开绞车时,听到轰鸣的机器声非常紧张,看到深度指示器显示快到减速阶段了,我手忙脚乱的赶紧停车,老师看到后,她立刻过来告诉我必须先把速度减下来,然后再缓缓的停车,这样才不至于伤倒人,就像你乘公共汽车,司机若急刹车,都会让人站立不稳或碰手碰脚,严重的还可能造成伤亡。只有紧急情况,才允许紧急刹车。

绞车有两个罐笼,一个罐有两层,一层能乘20至30人左右,双罐总共能乘100多人,每班乘人和运送物料大约要开300多钩(次),运送的物料有木头、水泥、工字钢等等,我每天为了上夜班不犯困,坚持在家休息好,年幼的女儿也懂事的在院子里玩,不敢弄出声响,直到我起来烧饭女儿才跑到我跟前,撒娇的让我抱抱。上夜班时,我怕自己犯困,会拿出风油精抹在太阳穴上,为自己提提神,或者待绞车停稳了,会走下司机座椅,用凉水洗把脸,然后在绞车房来回走走,或唱唱喜欢的歌曲,或吟诵喜欢的诗歌,总之就是让自己时刻清醒,保证安全运转。每天车停稳了,看到一束束灯光和脚步声由远及近的来了,听到这些声音,看着如星光的人群,我感觉自己每天把上万人安全地送上井了,让他们这么快就沐浴到阳光,闻到了花香,我心里真是有满满的成就感。
绞车工是特殊工种必须培训合格才允许上岗,据说日本人在淮南大通矿给绞车设置个防过卷坠陀在司机头上方,一旦绞车司机开过卷,坠陀就会自动掉下去砸死司机。因为一旦过卷就会造成死亡事故。这个岗位手里掌握着工人的生命,比方说如果立井摔罐,在重力加速度的情况下会造成100多人伤亡,还会破坏罐道,短时间内恢复生产非常难。就是因为这个岗位的特殊情况,我们绞车司机在家几乎都做过一个梦,那就是梦见自己开绞车刹不住闸,从睡梦中惊醒。我在绞车司机这个岗位,从未造成人员伤亡事故,因为见多了矿山恶劣环境造成的伤害,我时刻告诫自己,不能掉以轻心,我必须精心操作才对得起那些为矿山作出贡献的父老兄弟!
工作是为了生活好,安全是为了活到老。记得我的一位领导曾说过,我们工作从大处说是为了国家多出煤炭,其实从小处说更是为了我们自己,自己努力工作让生活富裕些,让生活更暖和一些不是吗?

(二)
我生长在淮南,是矿工子弟。我家有两位姐姐喜欢写作,在她们的影响下,我从小就喜欢文学,喜欢写散文和诗歌。
我从事的几乎都是责任重大,又苦又累的工作,工作之余我喜欢看书,后来在网上认识了不少老师,在网上我看到了不少写煤矿和工厂的诗歌和文章,让我大开眼界,生在煤矿,我太熟悉那些环境了,我从事井下工作六年,从未想到冰冷的机器设备也有诗意,从那以后毎当有工作间隙,我仔细观察这些"黑面包"也感觉到了诗意,这些冰冷的家伙似乎不再冰冷了,在我的笔下它们是暖和的,我的笔下不再只有人物了,也有了这些机器,也有了我们这些工人与机器互动的酸甜苦辣。
有了文学爱好,似乎天更蓝了,工作也有盼头了,每当我工作到疲惫不堪时,就看看发表的小文,似乎疲累都无影无踪了。这文字的魅力真是不容小觑!
简介:姜姗,原名姜云霞,淮南市作家协会会员,曾在《海外文摘》、《阳光》、《工人日报》、《淮南文化》、《淮南文艺》、《淮南矿工报》等报刊网媒发表作品,诗歌《选煤女工》曾获集团公司征文一等奖。